欧洲版“春秋战国”——改革潮流与诸国混战
小炒注:谁不改革,谁下台。
“政府的职责就是扩张领土。”
——腓特烈大帝
一小试牛刀的波兰王位继承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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俄国的加入西班牙王位继承战后,英法两国按照既有步骤,专心国内的发展。英国发力海外市场,将控制海洋当做国家战略的核心。在财政上英国的借款效率很高,从而持续保持高负债的能力使它可以有效调动国内资源,保证向海外输送兵力的能力。法国的路易十五继位,延续路易十四时期科尔伯特的重商主义国策和自上而下的统制经济,对内发展手工场,对外发展海外贸易。在财政上法国以绝对的专制主义保证了很高的征税效率,能够直接有效地调动国内资源。
到18世纪中叶,英法两国成为欧洲欧洲最主要的商业经济国家,工业水平居欧洲之首。详见上篇《欧洲版“春秋战国”——改革潮流与诸国混战(上)》和《英法两国的分道扬镳,专制与宪政的财政解读》。英法两国的互相牵制,一定程度上维持了欧洲的暂时和平。18世纪初,彼得大帝改革使得俄国一举成为大国,开始染指欧洲事务。俄国的改革是一场以军事和财税为核心的西化改革,目的是加强集权专制,打造“财政-军事国家”。详见《战斗民族彷徨记——不进则退的改革》。俄国的崛起成为欧洲的不稳定因素,它与西欧强国的冲突在波兰首次出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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反面例子波兰皆大欢喜的结局。这种通过小国领土的重新分配,成为欧洲大国解决争端的有效方式,直到20世纪也是如此。从这里也能看到,欧洲各大国也变得很现实起来,不再追求虚无缥缈的称霸,而是为了眼前看得到的利益,有一单吃一单,不做亏本买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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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俄国化”的普鲁士三十年战争结束后,德意志北部的普鲁士王国意识到,建立一支常备军,是国家生存的基本。当时的普鲁士,兵力只有八千,微不足道。谁能为军队提供军费呢?这就得靠征收税赋。当时的普鲁士,还有奥地利,与西欧的法国、意大利有一点很大的不同,那就是他们还在盛行农奴制。农民被严格束缚在领主的土地上,属于领主可转让的动产。这一点与俄国类似。
“其他国家是一个国家拥有一支军队,普鲁士是一支军队拥有一个国家。”
军官只有容克地主可以担任,获得军官的任命成为上层阶级的身份标志。毫无疑问,这就是一个军国主义国家。而农民呢,活得跟畜生一般。这个制度,现在看起来确实很邪恶。但一项制度的评价标准,从来不是邪恶与正义,而是有没有效果。到1688年,普鲁士的国土一直处于战争状态,但普鲁士存续了下来,兵力也从八千扩充到3万。腓特烈·威廉一世继位后,实行极端的军国主义政策。将全国划成一个个军区,军区的所有成年男子必须报名参军,每年接受3个月的训练,随时接受政府的应召。不报名的可以用钱来抵。这个军事系统使得普鲁士军队保持在8万人的规模,占人口比例5%,是法国的10倍。军队不会凭空产生,是靠白花花的银子砸出来的,普鲁士财政收入的80%都花在了军队建设上,这自然就没有闲钱去搞经济文化建设了。所以,腓特烈·威廉一世带头鄙视学问,禁止文学、音乐等相关活动。民众的生活除了种地就是军训,国王的最大消遣就是检阅军队。他在1740年去世时,给后人留下的是一个坚实的军国体系,而国家的全部政策依赖于地主阶级的合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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奥地利王位继承战1740年,奥地利国王查理六世去世,膝下无子,继西班牙哈布斯堡后,奥地利哈布斯堡也绝嗣。根据遗诏,查理六世的长女特蕾莎继位。但波旁家族(法国、西班牙、两西西里王国)和普鲁士拒绝承认,波旁家族是为了巩固意大利的统治并夺取奥属比利时,普鲁士惦记着奥地利的本土领土,都希望肢解奥地利。英国和俄国惧怕西欧大陆出现强权,便支持特蕾莎。
于是,法国、西班牙、普鲁士VS英国、俄国、奥地利。
1740年底,普鲁士迫不及待地率先发功战争,普军面对奥地利明显占据上风,轻松占领富庶的西里西亚。这场扩张使得普鲁士的税收和领土都增加了1/3,从侧面印证了普鲁士的改革是很有效的。
1741年,英国和俄国还没决定加入,奥地利孤立无援,领土不断丧失,处于灭亡的边缘。1743年,英国和荷兰加入后,战火蔓延至意大利、尼德兰、匈牙利等地,奥地利开始收复失地。1748年,法国得悉俄国军队即将到达比利时,便决定议和,签订《亚琛和约》,结束了持续8年的纷争。
这个条约基本维持了1740年的领土现状,奥地利起死回生,收回了除西里西亚的所有领土,普鲁士占领西里西亚得到承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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奥地利的痛定思痛奥地利王位继承战后,女王特蕾莎意识到,再不进行改革,国家有被瓜分的危险。18世纪50年代,她开始一系列改革,通过专制主义道路恢复奥地利的元气。
她仿效法国和普鲁士,拉拢贵族,赢得他们的支持。将帝国划分为10个行政区,以皇室长官取代地方代表,来管理行政区,从而将权力集中在皇帝手上。
奥地利影响最深远、却一直为人所忽视的改革是土地改革。与普鲁士、法国想着压榨农民不同,奥地利想的是怎么解放农民。特蕾莎认为激励农民积极性远比剥削他们能产生更大的收益。
她主要实施两项政策:1、免疫钱,农民可以用金钱替代领主的劳役;2、鼓励领主将土地租给农民耕种。这样既解放了农奴,也能让领主们意识到收取金钱比义务劳动更加受益。
农奴的解放,在西欧是通过商业发展来逐步实现的,东欧没这个条件,只能用改革自上而下推行。特蕾莎采取温和措施缓慢推进,缓和了地主和农奴的矛盾,也增加了国家财政收入。在此期间,奥地利的政府收入20年间增加了近3倍,成功建立起一支18万人的国家军队。
1780年,约瑟夫二世继位,为了彻底解放农奴,实行了激进的土地改革—废除农奴制,并下令统计全境的领土,按照产量给地主们制定了不同的税率,为了防止地主将税负转嫁给农民,还规定农民上缴税赋不得超过总产出的30%。这是其他各国想都不敢想的事情。
这是铁了心要地主们纳税了。但我多次提到过,向富人征税的政府是没有好下场的,1790年约瑟夫去世后,继任者利奥波德不得不撤销这些法令。土地改革破产。
直接结果就是奥地利“财政-军事国家”的中道崩殂,所以奥地利长期处于列强末尾,在影响国际秩序上只有一个办法:能动嘴咱就别动手。这就是奥地利出现梅特涅这样的外交家、而出不了政治强人的原因。
在欧陆,英国出钱,普鲁士出力,英国的资助不是象征性的,而是下了血本:年均650万英镑。普鲁士希望进一步扩张,英国希望通过普鲁士维持大陆均势,并牵制法国的军力。在海外,英法大打出手,展开了一场全面的殖民战争,战火从美洲到地中海,再到印度。两大强国直接硬碰硬,事实上,海外才是这次战争的主战场。所以说,它已经具备了世界大战的影子。
大炮一响,黄金万两。我们来看看战争对英法这两位主角的考验。
1756-1763年,法国财政收入3.6-4.2亿里弗尔,七年战争的总花费是13.2亿,相当于每年1.9亿,算上平时的政府开支,法国的财政收入只能承担1/3的军费,剩下的只能进行借贷。也就是,法国每年需要战争借款1.2亿里弗尔左右。1715年路易十四去世时已经留下了20亿的债务,战争开始前法国的债务支出在7000万左右,1758年法国的债务支出就已经达到1亿。巨额的债务支出和财政赤字让法国如履薄冰。
英国的财政收入只有法国1/2左右,这个进步已经很大了,资产阶级革命之前只有法国1/10左右。税收自然是无法满足战争支出的,英国自然也走上了借贷之路。
英国更加极端,战争期间,政府支出中,军事开支占70%,债务支出占22%。几乎就是靠借新还旧支撑下来的,债务规模急剧膨胀。
到1763年时,英法两国的债务规模几乎旗鼓相当,英国2.43亿英镑、法国2.2亿英镑(约33亿里弗尔)。但是,两国有个关键区别:法国有过不少赖账记录,其综合利率是英国的2倍,达到6.6%。英国每年需支付700万英镑利息,而法国要支付1400万英镑利息(财政收入的一半)!
最终法国在这场烧钱竞赛中被拖死了。1763年两国签订《巴黎和约》,法国割让大部分殖民地。
欧陆这边,靠着英国的金钱炮弹,普鲁士以一敌三。但是,眼看着债务火箭式上升,不得不让人担忧,1760年英国政府换届,新首相极力主张退出耗费财力的欧陆纷争,专心与法国争夺海外。被英国出卖后,没了财源,普鲁士立刻兵败如山倒,1761年,俄国攻入首都柏林,普鲁士被瓜分只是时间问题了,腓特烈二世也准备自杀。国运是个很神奇的东西,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。1762年,俄国女皇伊丽莎白去世,彼得三世继位,这是一场很普通的权力交替,但是这个彼得三世是腓特烈的死忠粉,不仅停战,还自愿归还了之前占领的土地,并与普鲁士结盟。这就是“脑残改变世界”。彼得三世的妻子叶卡捷琳娜受不了这种卖国行为,直接发动政变,并暗杀了彼得三世。普鲁士有了踹息之机,痛击奥地利,一举扭转了不利态势。
这个时候,整个西欧的资源已经被榨干。普鲁士的所有成年男子都被征调,奥地利债务达到1亿古尔登,法国已经在破产的边缘了,英国的债务规模让所有人瞠目结舌。
1763年,《巴黎和约》签订的同时,普奥签订《胡贝图斯堡条约》,七年战争正式结束。
战争以英普获胜而告终,战争决定了后面的很多事。
英国不仅获取大量的海外殖民地,而且将强大的法国击溃,奠定世界霸主的基础。普鲁士占有西里西亚,真正成为欧洲大国。最大的失败者法国陷入统治危机,战争摧毁了它的财政,专制体系摇摇欲坠,一场革命酝酿着。
七年战争也催发了美利坚独立战争,因为财力受损的英国从北美大量征税的行为深深激怒了那里的人,法国也怂恿他们独立以恶心英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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